回到许都后,荀彧每次路过将军府,都不要自主地停下脚步,转头看紧闭的木门。他隐隐约约听说,曹大将军待左将军亲厚,出则同舆,坐则同席;只是左将军除与大将军议事外极少外出,偶而朝中大员去其府上拜访,也只是坐得片刻。每次看见那紧闭的将军府门,他总是暗自不安:曹公当真制住了这头猛虎?不安之余,又有一分叹息:刘玄德虽出身贫贱,却也是有志之人,若真能为曹公所用...
后来,有这么一天,他忘记了那是第几次路过,只记得自己突发奇想地上前敲开了左将军府的侧门。
开门的小吏接过他的名刺,瞟了一眼,似乎并不在意地应了两声,便转身入内。不想才片刻,刘备便亲自迎了出来,在门口深深一礼道,“不想荀令君今日造访,备失礼了。”
荀彧叠手为礼,客气道,“是彧突然登门,教将军不备,乃彧之过失。”
“令君客气了,”刘备说,“请。”
他们在偏厅里坐下。待茶端上来之后,刘备说道,“今日令君来访,教备吃了一惊。令君才名远播,备仰慕已久,只是令君身居要位,备也不敢冒昧造访,教他人猜度。”他这一番话徐徐道来,平和而诚恳,初见时那种藏与笑容之间的火气已是荡然无存。
荀彧握着手中茶杯,斟酌片刻,便道,“彧与将军同为朝臣,同佐汉室,共议政事乃本份之事,又何须忌讳他人猜度。”
“好,果然是君子坦荡荡,”刘备赞了一声,又问,“只是不知令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?”
“彧前日查看各地屯田事务,见新政小城尽管连年战火,却是耕作繁忙。彧问起新政令是如何治理,他答便是按着将军多少年前在平原国的政令,方有这等结果。彧心下感叹,便来拜访将军,望将军助我等一臂之力,共理屯田事宜,”荀彧说道。
这番话不算谎话;新郑一行之后他确实感叹,不想刘玄德这讨伐黄巾而起的草莽将军也懂得安民之道。不过他绝未想过来向这个草莽将军请教治国安民之术——这简直是玩笑!只是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鬼使神差地敲开了左将军府的大门,如今只是随手拈来一个原由。
刘备笑了一声,说,“令君言重了。谁不知荀令乃王佐之才,学贯古今,堪比张良吕望,何须向备请教?屯田之事,令君想必已有定论;更何况此事乃重中之重,备不敢妄言,更不敢打听其中细节。”他的言下之意很明了。
荀彧默然,心中陡然多了一种难言的郁郁。他不知自己为何而来,但他绝不是为了刺探刘备的态度而来,尽管他确实从未信任过眼前的这位左将军。静了片刻,他说,“将军既是大汉臣子,若真心系大汉江山,又何来妄言一说?”
虽然无法信任,但他至少想勉力一试,叫这人能真为曹公所用。
刘备不可知否地笑了笑,却没有答话,只是喝茶。于是荀彧放下茶杯,认真道,“彧愿闻将军之志。”
刘备从杯口边缘上方看他,目光闪烁。许久刘备叹道,“备何来什么大志?少时贫困,见多了穷苦人家的难处,见多了饿死的,冻死的,让贼匪害死的无辜百姓;如今备只是不愿再看见此等事罢了。大汉的子民并无奢求,但有一分田地耕种,有几担粮食收成,能有衣穿有房住,能平平安安度日,足矣。备一生行事皆只为此,讨伐黄巾,守平原,转战北海徐州,只不过是不忍见百姓死于非命罢了。只是这许多年来,看见的,更多是一朝城破,万民如草芥,尸积处江河为之断流的景象。”
荀彧再一次沉默了;他沉默了足足一刻钟,这才开口道,“大将军起兵又何尝不是为了还天下万民太平盛世?若今将军与曹公共佐天子,定能重振大汉旧威。”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而自信,所有的颤栗收在无人能窥见的深处。
刘备点了点头,叹道,“曹公雄才大略,非我等能及,只是…徐州,哎。”
这最后的一声叹息狠狠地敲在荀彧心头,让他一时间心乱如麻。
徐州,徐州!徐州之后,百姓焉能不哭曹公到来?
他一肚子的说辞被刘备的一声叹息打乱,再不敢多停留,站起身来匆匆告辞离开。直到站在将军府外的道路上,吹着入夜的凉风,他才觉得心情渐渐平复。只是心情平复之后他更觉得背心发冷:这个人,当真留不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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