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今中外,大战之前是最紧张的时刻,除了集中物力、分配人力外,有一门必做的功课,那就是政治思想动员工作,这其实就是战前磨刀。
国家不同,时代不同,风俗习惯不同,政治集团追求的利益不同,战前耍的戏法自然也不同。
曹操当然懂战前动员这一套:大军行至淯水岸边,将士整队肃立,曹操亲自把酒,隆重祭奠上次南征时在这里阵亡的将士,酒洒淯水,曹操不由潸然泪下……部下们看在眼里,感动在心,三军肃穆,复仇之情升腾于胸,这时候,大家最盼闻到的就是血腥味。
曹操如此,绝不是作秀给大家看,子侄均丧于此,心爱的贴身卫士典韦也魂留宛城,无数将士的鲜血皆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轻洒,他内心深深愧疚,他需要宣泄,需要怀念因他而阵亡的将士。
用这种方式来加以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,当然也能激起将士们的同仇敌忾之情,这就是部队的战前动员,不需要讲什么大道理。曹操在很大程度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:部队求战情绪空前高涨。
尤其是刚投奔曹操的许褚,从周围人的嘴里,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前任典韦的伟烈事迹,今天亲眼看到曹操如此重感厚意,内心着实热血沸腾,一面暗自庆幸跟对人了,一面决心在自己新主人面前出场头彩,以报曹大司空的知遇之恩。
建安二年冬十一月,曹操大军兵临湖阳。
初次与荆州军交手,大家心中谁都没数,只听说那个驻军湖阳的荆州军主将邓济是名深通兵法的将才,临敌厮杀甚是剽悍,而湖阳城更是地处险要,城高池深,实属易守难攻之地。
最令曹操担心的还不是讨厌的攻城战,而是湖阳城南十里的比水。
比水河是淯水的一条支流,河虽不宽,但东流湍急,若邓济出动主力在此阻渡,对曹军来说可是个天大麻烦!
战争,历来讲究兵贵神速,但现在的曹操却反其道而行之,大军日行不过三十里,摆出了一副步步为营的架势,慢慢地逼向——不是湖阳,而是张绣所据守的樊城。
这是曹操的障眼法,其目的很简单,就是怕邓济在比水设防,实际上,曹操大军明向樊城的同时,真正的主力已经夜行晓宿,暗暗地扑向了湖阳。
大军到了比水,果然并无邓济部队在此设防,曹操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:这邓济看来用兵也属平常,舍天险不用,岂非坐而不会守之辈?
当然,曹操对自己明逼樊城暗击湖阳的谋略也甚是得意:邓济毕竟被自己骗过了!
邓济难道真的被曹操的假象忽悠了?恰恰相反,曹军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邓济的眼睛,毕竟这是在荆州的地盘上打仗,荆州军的探子几乎无处不在,如此规模的大军行动,焉能瞒得住化装成百姓的探子之耳目?
邓济是故意放曹军渡过比水的,在邓济看来,那比水与湖阳之间的十里地势,恰是给曹军预设的陷阱,邓济不想被动地处于防守地位,是欲击溃甚至全歼曹操大军!
湖阳城中的邓济也是第一次与曹军交手,面对连偏师张绣都能轻易连胜两阵的曹军,他没怎么放在心上: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么,谁是被吓大的?曹军搭浮桥渡越城北比水时他没有出兵阻渡,而是故意放曹军来到了湖阳城下。
事实上邓济是个战场经验丰富的将领,在他看来,这是将曹军逼上了背水结阵的不利战场态势,前有坚城,后有深河,一旦兵败,便是全军覆没的结局,不知那据说深通兵法的曹操这次为何如此大意?
对于攻打湖阳,已经顺利渡过比水的曹操也没多费什么心思,至于败了将会如何,他压根就没想过这茬儿,他相信自己部队的战斗力,首战必胜!继而围城,强行突破,打出军威!他不但要攻下湖阳,还欲借此一战而立威,把刘表荆州军的胆气打掉,来保持长时期的边境安宁,那张绣自然就在劫难逃了。
曹军逼近城池结阵,邓济按常规出城迎敌,一切都符合兵法要求,出城前邓济暗自交待:骑兵在城内做好出击准备,等将军战阵占优,即迅速出动,撕碎曹军的阵型!
下一步当然就是追歼残兵,打扫战场了,那些战术动作不用交待,战士们会主动去做的。
还是依照老规矩,先要来番舌战吧?邓济早已打好了谴责曹操不顾黎民死活、擅自挑起兵祸、无故犯我荆州、等腹稿。正默念间,对方阵内突然冲出一支百余人的小部队,如一团旋风一般向自己卷来。
那正是许褚及他所率领的一帮“虎士”。
眼见邓济出城迎战,许褚率先向曹操请示上阵,曹操也想亲眼目睹一下许褚的战场厮杀实力,便点头允许,许褚出击的同时,曹操暗传将令:全军做好行动准备,一旦许褚战况有什么不利,立即出动救他们回阵。
邓济准备的长篇大论看来用不上了:许褚及他的百余人根本没有缓减马速的意思,等邓济明白要先厮杀了再说的时候,许褚已经扑到了邓济马前,雪亮的大砍刀已经抡起来了,只能先招架再说了,邓济催马前冲,但马速却不是立即便能提起来的,力气头上吃点亏是肯定了。
两马交错之时,许褚的大刀已劈上了头顶,邓济忙运力用长矛挑向许褚大刀的后部,那里是不着力之处,最易化开对手借马速加刀速形成的巨力。
双方兵器即将相交之时,突然像变戏法一样,许褚的大刀竟然后退了半尺,邓济暗呼不好!这是个厮杀高手!手头已来不及反应,只听得“喀嚓”一声巨响,邓济的长矛已被劈为两段,邓济大骇!
邓济脑子里似乎瞬间掺进一盆浆糊!根本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,二人战马已经并骑,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,敌将竟于瞬间伸出一只巨掌,抓住了自己腰间铁甲的腰带,这下大脑沦为一片空白!
说时迟,那时快,一眨眼邓济已经被许褚单手擒过了他自己的战马,并且高高地举起,邓济周围的兵将呆了!这还不算,那许褚竟然举着邓济直冲湖阳守军的战阵,像有默契似的,许褚的“虎士”们刀枪并举,掩护住了许褚的两侧。
更骇人的事来了,那许褚竟冲城门而去,这下连城上的兵将也傻了!
放箭、掷石、砸滚木?都不妥,伤着的无疑先是自己的主帅邓济,从来没有人告诉过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,谁能当机立断?紧急扯吊桥、关城门也不行,不要出城作战的将士了?那主帅总不能丢给敌人呀?
百余“虎士”冲入敌阵,如同沸油里突浇了一瓢凉水,遍锅开花,荆州军军阵大乱,转眼间百余骑已冲过乱阵,战马已踏上了城外护城壕上的吊桥,谁见过这打法?守护城门的士兵转头就逃,许褚和他的“虎士”们竟然进城了!
一刹那,城外城内一起大乱,这是真正的炸营:湖阳内外,俱地覆天翻;百名壮士,若虎进羊群。遇人直如砍瓜切菜,逢房便做放火煞神;骤燃的大火烧散了敌人的魂魄,人血的飞溅更引起了战士的兴奋!
湖阳完了!湖阳城就这样简单的完了。
城外的曹操开始也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,直到许褚率他的“虎士”们扑进了湖阳城,曹操还好像是赛场上的观众,没反应过来该颁发什么军令。
曹操顿时醒悟:这仗快结束了!一时连大喜都忘了,鞭梢挥动,全军才像大梦初醒一般,扑向了湖阳城。
一战下来,生擒邓济,仅许褚和他的“虎士”们便斩首万余;一战下来,许褚令全军仰视,举国皆知;一战下来,“虎士”威名扬遍四方,许褚本人也落得了一个绰号,被人们敬畏地称为:“虎痴!”
湖阳已克,曹操又趁胜横扫舞阴,现在又该轮到樊城的张绣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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