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清小人物之娶而不婚，现如今，娶媳妇的成本是越来越高了。定亲时，要交彩礼定金，那都是鲜红的人民币啊，一沓一沓的，虽说各地有多有少，但现在也是跟房价一样翻着跟头往上涨——听说有的地方看彩礼多少，不是靠一张一张地数，而是直接上称称重量……结婚前，还得给买“三金”或者“四金”（不外乎金耳环、金戒指、金手镯之类）。现在金价是越来越高，这一套下来，年轻小伙子不借外债就是好样的了。当然，房子是少不了的，没房子谁嫁给你呀？你让人家睡大街上啊？租一个？愿意这样将就的女孩太少了。所以，到了这时就得拼父母了。父母要是不给力，打光棍的几率是比较大的。
　　再加上现在男女比例失调得非常离谱。男的越来越多，而女的则越来越金贵。若干年后，我们伟大的祖国将有几千万好儿男眼睁睁地沦为光棍，想想自己的儿子，我都肝儿疼。这时，我才领悟到：为什么古时候把女子称为“千金”？因为她们向来都很金贵；为什么把儿子称为“少爷”？因为生个儿子，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个爷呀。所以，现在生儿子实在不值得庆幸，养儿防老那一套早过时了。有了儿子赶紧攒钱吧，给他操心的事多着呢。
　　说了这么多，还得回到正题上，讲一个“娶而不婚”的故事。
　　卯观成，云南恩安人。云南这个地方，少数民族聚居，在以前闹事的比较多，社会不太安定。卯观成他爹就死于一场少数民族叛乱，他妈则在叛乱中被抢走，买为奴婢。叛乱被清政府平定后，卯观成已经是一无所有了，只好去衙门里谋了份差事——当了一名禁卒。在这之前，父母曾经给他定了一门亲事。这时，他舅舅就出面催促他赶紧娶进门。虽然爹娘没了，但还要过日子不是？况且，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。早日娶妻生子才是人间正道啊。
　　卯观成本是个孝子，父母出了这么大的事，他早已没实力，也没心情去娶亲了。但在他舅舅的卓有成效的安排下，只好搞了个“娶而不婚”。什么是“娶而不婚”？刚开始我也不太明白，查了字典，使劲咬文嚼字，才隐约理出些头绪。娶，意为“把女子接过来成亲”；婚，意为“男女结为夫妇”。说实话，这两者意义极为相近，但仔细品味一下，还是有区别。简单来说：“娶而不婚”就是有成亲之名，而无夫妻之实。就这样过了三年。要说当舅舅对外甥的事是真操心，眼看着卯家媳妇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，就起了疑惑，经过周密细致的调查，舅舅终于知道了外甥“娶而不婚”的秘密。于是他就去质问卯观成，为什么这么干？卯观成这才道出了自己的苦衷：“我不是不想行那夫妻之实，我是迫不得已呀。我想把我这未婚妻嫁出去，拿点彩礼，去把我那做奴婢的老娘给赎回来呀。”
　　这句话的关键在于卯观成的未婚妻。若跟她行了夫妻之实，这老婆肯定是砸自己手里了；反之，转手把未婚妻嫁出去，还能弄个好价钱，然后把老娘赎回来。不管卯观成的逻辑是否成立，不管在当时这么想法律是否允许，也不管卯观成这么狠心是否照顾了那名弱女子的心理感受，反正这番话只证明了一件事：卯观成是个思母心切的不折不扣的孝子。
　　说到后来，卯外甥已经是泣不成声了，鼻涕和眼泪混合着让他的话语是那样的揪心：“如果我们行了夫妻之实，那就‘情不能割，义亦不可出也’了。”什么“情不能割”？一日夫妻百日恩，自然是夫妻之情割舍不掉了，并且“已婚妻”肯定也“嫁”不出个好价钱了。什么“义不可出”？没有钱，我拿什么来赎我娘？赎不回来我娘，我如何尽孝？这就是卯孝子关于娶媳妇而算的一笔“经济账”。
　　孟子说得好：鱼，我所欲也；熊掌，亦我所欲也。二者不可得兼，舍鱼而取熊掌者也。对卯孝子来说，老婆就是那鱼，老娘就是那熊掌，当两者不可兼得的时候，就只好舍老婆而要老娘了。
　　这是一个多么感人而又可叹的故事呀。当然，它有一个明亮而温暖的结尾：卯孝子的事迹很快传遍了四邻八乡（大概应归功于他的老舅），热心人纷纷给他捐款，最终凑得“六十金”。卯观成拿出一半把老娘给赎了回来，又拿出另一半来盖房子，成婚。就这样，卯观成一家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
　　写到这里，其实我在想，如果历史是另外一个样子：如果卯孝子真的将自己的未婚妻嫁了出去……无疑这是一个孝子也是那名女子的悲剧。
　　还是回到开头的话题。《颜氏家训》曾引用陈蕃的话说：“盗不过五女之门。”并进而感叹：“女之为累，亦以深矣。”我觉得时代在变化，这句话应该改一改了：小偷更不要来养有儿子的家了，男之为累，也深得很哪。